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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游石

最近，各城市前三季度GDP数据出炉了。

有两座城市数据咬得很紧。一座是福州，7631.98亿元；一座是西安，为7639.15亿元，两者仅差8亿。

两座城市都是刚刚加入“万亿俱乐部”的新成员。去年GDP相差更加微妙，西安为10020.39亿，仅比福州高0.37亿元，两家增速也拿到了万亿俱乐部中的冠亚军——西安是5.2%，福州为5.1%，可以说齐头并进。

它们谁将成为中国城市新一轮洗牌中的黑马？

虽然相隔万里，西安和福州的命运，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两者都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

从地形看，西安地处关中盆地，东有潼关（函谷关），南有武关，西有大散关，北有萧关。这样的绝佳区位，使得雄踞西安者，退可守这片“天府之国”躺平过日子，进可攻略中原，逐鹿天下。

而福建地处中国东南沿海，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是陆权时代真正的“边疆”，也是太平天国和日本人都碰了钉子的地方。福州又可以说是位于福建的一块盆地，其东有鼓山，西有旗山，南部有五虎山，北有莲花峰。

这样的区位和地理特征，使得西安和福州，分别成为全国和区域的政治经济中心。

福州建城于公元前202年，有2200多年建城史，其历史最辉煌时期在于宋代，是当时六大城市之一，两宋时期共出了文状元10名，武状元11名，科教文举实力之强，海内罕有对手。

西安自不必说，十三朝古都之名，不仅是全国之最，也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堪称华夏文明的代表。

然而成也区位，败也区位。在进入改革开放后，两地都因为偏于一隅，经济活力受到很大制约。西安深处内陆，远离开放前沿；福州尽管毗邻海洋，但是却被四周的群山峻岭所环抱，给福州对外的陆上交通造成一定阻隔，与临近城市存在交通不便的尴尬。

与此同时，两座城市也都在“区域均衡发展”理念下受到很大束缚。在城市发展理念中，历来有两种思路，一种是要做区域中心，做强大城市；一种是限制大城市，实现“多点开花”，而福州与西安的现状，都是后一种思路的结果。

在陕西，西安与咸阳十多年来“一体化”推进迟缓，原因之一，就在于人们担忧中心城市一家独大，造成周边城市“营养不良”。在福建，福州更是面对泉州与厦门的强势压力山大，论经济长期屈居泉州之下，论行政级别还要低于副省会城市、经济特区厦门半头，政治经济均站不到C位，被开玩笑是全国最“憋屈”省会之一。

在这种情形下，参照中国主要城市历年GDP位次不难发现，1980年时，福州排名全国29位，35年后的2015年，依然排名29位，在此期间，其名次最高时也不过是24位，可以说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原地踏步”；西安1980年时排名全国20位，到2015年则掉到了26位kaiyun体育(中国)登录网页入口，表现出一种缓慢退步的落寞。即使到2020年，两地在全国城市排名也处伯仲之间，西安22位，福州23位。

在两座城市落寞的岁月中，所在省份的情况稍有不同。

福建因地处开放前沿，改开前10年发展很快，1980年时GDP排名全国24位，1990年已冲刺到全国14位，2000年时更是升至全国第11位。眼看要晋级“十强”之时，却开始品尝到三足鼎立、力量分散的苦。眼看经济体量如此之大，区域内却没有一座强力的火车头，由此导致整体发展“后劲不足”，开始了一路排名的“跌跌不休”。缺乏区域中心城市，成为福建经济发展一大痛点。这种窘境，直到2008年才逐步缓解。

再看陕西，自1980年起的20年中，全国GDP位次只爬升2名。2000年“西部大开发”启动，陕西迎来一轮快速增长，但从2012年后，陕西增速就明显放缓，尽管其连续超过内蒙古和辽宁两个遭遇经济转型重挫的能源大省，但与安徽、湖南等先进省份的差距，依旧明显。

可以说，两个“爬山”的省份，也都来到发展瓶颈的十字路口。

环顾各自对标的对手，安徽、湖北、湖南等纷纷打出“强省会”的王牌战略，就连以“散装大省”、均衡发展闻名的江苏，也在中央点名下提出“加强南京首位度”的战略。

为什么？

因为经济发展规律中有这样一条颠扑不破的定理：资源越是集中，就越能降低生产成本，也便能越有效吸引人口和资本汇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以，强省会绝不只是打造“区域里的王牌”，也是在打造一个带动周边城市发展的资源中心，而这样的强力中心城市，更有助于竞争国家层面的政策红利甚至战略支持，对于区域发展的远景至关重要。

所以大家看到，近年来的西安和福州，来自省上的支持力度，都大大加强了。

2017年，陕西省为支持大西安建设，将西咸新区划归西安代管；今年7月更进一步实现西安对西咸新区的全面代管；前不久印发的《陕西省“十四五”深度融入共建“一带一路”大格局、建设内陆开放高地规划》中，更明确将西安打造成为国际性商贸物流枢纽和国际陆海贸易大通道的运营组织中心。这一定位，此前只有重庆所独有。

福建和福州方面，也是追赶超越正忙。

从2009年起，福建就在着力打破福州的陆路交通困境。截至2016年底，福建省内9个地市都已开通动车，并初步形成以福州为中心的高铁网络，这样的市市通高铁的局面，放眼全国独此一家。2019年，继山东江苏广西之后，福建成为第四个宣布启动“强省会”战略的沿海省份。就在今年10月底，福建印发《关于支持福州实施强省会战略的若干意见》，提出支持创建国家中心城市、到2025年常住人口突破千万，GDP达到1.7万亿等。

显然，福州的目标不是成为一个区域大市，而是要打造一座真正的辐射东南的特大城市。

获得“强省会”战略加持的西安、福州两市，不负众望，去年双双杀入“万亿俱乐部”，经济增速也是名列前二。如今，两座城市又开始了经营“都市圈”的比拼。

这方面福州先人一步，今年6月23日获批成为全国第二个国家级都市圈。其战略定位，规划里这样写：一方面是要打造全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和新兴产业基地；另一方面是要打造两岸合作重要门户，“促进对台先进示范作用更加凸显，建成台胞台企登陆的第一家园，打造两岸融合发展先行区，引领两岸交流合作走向新阶段”。

也就是说，福州以及福州都市圈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台海两岸的经贸往来。

再看西安，目前仍和成都赛跑，争夺第三个国家级都市圈的落地。尽管方案还没获批发布，但对照之前披露的内容，以及《陕西省“十四五”深度融入共建“一带一路”大格局、建设内陆开放高地规划》，不难看出，其中定义“西安都市圈”，包括西安、咸阳、西咸新区，向西连接宝鸡，向东连接渭南，以新亚欧大陆桥经济走廊为主轴，支撑内陆开放高地建设的核心枢纽。这个框架应该和国家级西安都市圈的构画相差不远。

紧接着，西安发布了《西安市“十四五”综合交通运输发展规划》，要强化以西安为核心的关中平原城市群与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城市群的交通联系。到2025年，“米”字型高铁路网基本建成，将西安打造为交通强国典范城市，重启西韩城际、新建西安东站，一系列动作显示西安将迎来新一轮交通大升级。

如《城端》前文所说，西安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亚欧大陆桥经济走廊的前景，也高度相关于国家双循环的战略需要。

显然，两座城市都站到了国家战略与区域发展需求的风口之上。

回到两座城市本身，原本各有立身之处。

福州工业占优，其2020年第二产业占比38.33%，达3840亿元，省会城市里超过济南、西安与合肥。东南汽车、明一国际、福耀玻璃、飞毛腿电池等一批龙头品牌闻名海内。区位来看，九市通动车的局面，已形成以福州为中心的高铁网络。

再看区位，松下、江阴、罗源湾三个深水海港的建设，也克服了曾经马尾港缺乏深水泊位的问题；2017年11月，长乐“撤市设区”，让福州的市辖区扩展到滨海，打破了四面环山导致的城市空间受限。可以说，经过这一系列动作，以往限制福州的不利因素已经大为缓解，难怪近年来福州市保持高速增长，今年前三季度GDP增速达8.9%。

说到西安，科教文卫更强，位居全国十强中第七，其辐射西北，串联东西，也具有更重要的政治战略地位。近年来，国家到地方各级政府，频繁出台文件支持西安发展，可见一斑。其10年来人口增长52.97%，位居15个新一线城市第一，同样预示了西安更具想象空间的发展前景。

但是，一系列利好之外，两座城市同样面临急需逾越的难关：房地产。

对福州来说，过高的房价，是制约营商环境的一大短板。全国重点100城2020房价收入比数据显示，福州以23.6位居排行榜第六，高于杭州和广州，仅次于深圳、三亚、厦门、北京和上海。这意味着房价与居民收入反差过大，一个家庭要不吃不喝24年才能买一套房子。这样的现实，势必阻碍人口的流入和定居。而当居住和生活成本过高，也必然导致劳动力成本上涨，影响福州城市的长远发展。

考察地产对城市影响程度的另一个参数，是土地财政依赖度。

在克而瑞发布的全国土地财政依赖度报告中，2019年福州土地财政依赖度达到153%，在全国排名第三。西安虽然房价收入比以14.9排名全国22位，但在这份榜单上，也以107%位居第8位。两市都属于超高土地财政依赖城市。

与之相对应的副作用是，今年7月份以来，因为缺乏施工和新开工项目支撑以及房地产新政不断深化，基础设施、工业、房地产开发等投资增速逐渐回落，西安前三季度全市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5.6%，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西安的增长速度。前三季度西安地区生产总值7639.15亿元,同比增长仅为5.7%，低于全省1.3个百分点。

可以说，加快产业转型，摆脱对房地产的依赖，都已成为两座城市获取更多上进空间的关键考题。

《城端》注意到，两座城市已开始释放应对之策。西安于本月初印发了《加快推动新能源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新任市委书记方红卫在近日考察西安高新区时提出，要把创新抓得紧而又紧，聚焦“两链融合”，推动创新成果与产业发展紧密对接，着力壮大以创新驱动为引领的现代产业体系。

而福州也以完善产业链为突破口，由各区政府分管领导分别担任产业链的“链长”，统筹内外资源，编制重点产业招商地图，精准引进项目，实施“强链补链延链”……

机遇已经到来，问题也已明确，接下来践行与成效如何，考验的就是两地干部的智慧与干劲了。